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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0月 归档

2003年10月02日

两只鸭子

我家有两只鸭子,夏天刚开始时住进来的。

一大清早,我还没醒过来呢,老妈就又开心又心虚地嘀咕:“你知道我买了个什么回来?”我坐在床沿上,发了好会小呆,才从七楼窗口挤进来有点变形的嘈杂市声中分辨出些异样。“嘎嘎嘎嘎……”天!两只小鸭子!正胆怯地贴着墙边晃荡呢。老妈忙着解说,“本来想买三只的呀,一种颜色一只……”呃,那也没什么啊!“我看了羽毛根诶,这鸭子就是这个颜色的诶。”What,她在说什么?老妈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上帝啊,我亲爱的老妈是在乡村长大的耶,她不会真的认为鸭子有红色和绿色的吧?!

总之,就这么着,我家住进来两只小鸭子。老妈把它们养在阳台上:在水槽吃东西;在阳台散步——它们很胆小的,即使阳台门开着也不敢进来;长大点白天圈养在顶楼,太阳太大还是要捉回家D;晚上住在纸箱里;在水桶里挤挤挨挨地扑腾一下水。老妈没养过小动物,劲头足得很。变着法子研究它们喜欢吃什么。白米饭;切碎的青菜;切成细丝的果皮;吃剩的虾壳,不过只要头啊脚的部分,得剪碎才行(我家吃虾的频率明显提高);向鱼贩子讨鱼肠什么的(导致鱼贩向她推销甲鱼,老妈只好为难地回家问我吃不吃)……老妈还特意带它们到楼下草地或者楼顶的私家小菜地,方便啄食小虫子啥的,却失望地发现它们好像没学过野外生存——关于这件事,同事小白大笑:“连我儿子都知道,小鸭子在水里找吃的,小鸡才在地里啄小虫子呢!”

小白的儿子子涵今天刚上娃娃班,刚开学哭天抢地的。中秋节只上半天,中午上我家玩。老妈回来迟了点,又对卫生要求太高,在顶楼积水的槽里洗了又洗,两只……嗯,现在已经不是小鸭子啦,拎下来时黑乎乎、湿漉漉,难看得要命。小朋友天生对小动物感兴趣,兴奋地嚷嚷:“鸭妈妈,鸭爸爸!”咦,已经升格啦。小家伙有点困惑,问妈妈:“小鸭子呢?”然后自问自答:“鸭妈妈和鸭爸爸生小鸭子!”要命,我们胡乱回答:“鸭妈妈和鸭爸爸要再长大一些才生小鸭子。”汗~~~

拉着子涵,小心地靠近鸭子。它们俩一边忙不迭地用嘴甲梳理羽毛(弄干水),一边缩起身子,拱到角落。想牵子涵的手去摸摸鸭子,小家伙的力气还挺大,拉不动,他和鸭子一样紧张得要死呢。

鸭子的乳毛已经开始褪了,正是最难看的时候,红与绿犹如挑染,洒在杂色的羽毛间。就这样,子涵还是觉得有趣得要命。小白急着回家,吓唬他:“那妈妈走啦……”小家伙思忖了一下,点头:“可以!”哗,做主人的真是面上有光啊。

老妈渐渐开始抱怨养这两只鸭子占用了太多时间,我看她是言若有憾,心实喜之。哎,说白了,老妈的时间怕是也没有更好的去处。每天傍晚,她急急地备好食物,发觉鸭子已经快睡了(鸭子也有夜盲症的吧),点上灯,大声呼喝:“诶,怎么就睡觉了!不吃东西啦……”一边呵斥一边娱乐:先吃蔬菜啊啥的没味道的东西,再吃鱼肠什么(倒过来是不行D,它们的嘴巴被养刁了),拎着好吃的逗它们跳起来抢,最后严厉地哄它们:“吃够了没有,睡觉了好不好,睡觉!”

有一天,鸭子在顶楼水槽里玩,正要回家,遇上邻座的小狗,老妈措手不及,一只鸭子钻到隔热层,死都不肯出来。我回家的时候,她又气又急,正在骂另外一只:“你现在叫什么叫?刚才叫你叫,叫它出来,怎么都不叫!你叫去死!”实在太像从前教训我。上楼一看,水箱旁边点着根蜡烛,在暮色四合的顶楼,那一点微光,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落单的鸭子已经出来了,唧唧嘎嘎叫得好急……

2003年10月08日

【重贴】我的美食地图(一)

刚开假,蛮忙的,写起blog有点没头绪。刚好风也在福州账本中郑重提到灿若星河的福州美食,于是想重贴这个美食地图系列。一方面可以作些说明、附记,补充当日急就稿约的疏漏;二则,这个系列已经接近尾声,重贴也算作结。

“引言”里说了,我要写的是“街头街尾,不是本地人不晓得好处的小店”。很开心,觉得基本达到了最初的目标。其实,我并不真懂吃(一个证据就是我不会做菜),寻访美食,渐渐贴近这个城市……一场食物恋回味悠长。

要特别多谢深谙福州三昧的T,没有他的帮助,我根本无从落笔;多谢Totozi,是她给我这个机会,开始书写;多谢友人木鱼,她为拍题图照片受了不少委屈。

这篇达道牛滑店中描写做法的一句话(牛肉切细剁泥,和以勾芡,然后用手一小块一小块地揪下来扔到牛骨汤里煮熟)乃是抄Royal的福州小吃汤水篇,不敢掠美,特此说明。深圳的文哥来福州,吃不惯本地食物,惟独赞这款(达道牛肉店),让我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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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前些日子,吾友要写篇关于福州老城的稿子,很是犯难——怀旧、寻古,甚至讨论城市建设都有人写过啦,要别出心裁可真不容易。我出主意,以街头巷尾的本地食肆串联……言犹未了,自己倒食指大动起来。

在混迹这座城市几年之后,我这个既听不懂亦不会说"鸟语"的家伙,已经可以卖弄哪哪哪有啥好吃,顺便迷惑一下群众,说起来不是不得意的。我最中意街头街尾,不是本地人不晓得好处的小店——一伙伙食客穿着拖鞋,像到了自己家的饭桌一样坐下来,很大声地说着话……这种地方别看简陋粗糙,往往还挺有年头,不管做的是炒菜还是福州人说的"点心",都有自己独得之秘,虽然不至于让你说着说着就咽着口水,但到底琢磨着什么时候得就便再温习一下~~

晚风轻轻吹 之 达道牛肉店

要在这城市安居落户的,怕是都和广达路打过交道吧。自五一广场纵切而下,一路宽宽窄窄,两旁的芒果树阴下挤挤挨挨最多与装修相关的店家,整条路倒像是按照家装流程布置的。行过汇多利,与经营油漆、家具的达道路十字交汇,到这个点上,纷扰的麻烦事打了个顿号,路面一下子开阔了不少。左手边低矮简陋的食肆是奔忙的人填肚子的地方,在夏日的骄阳下不甚显眼--要一直到夜里,这条路安静下来的时候……

晚上十点钟之后,三两友人,飞车呼啸来到这里,有默契地专挑已经铺陈到街面的桌子坐下,小妹、依姐(jiā)不等你开口已经手脚麻利地拿来了沾料的小碟、调羹,一边问你们要点什么。虽说早就知道这里的路数,还是抬起头老远打量了一番玻璃门上的招牌"点心"。这才发觉一溜热闹的食肆,其实是两家牛肉店,"武仔"占了两家店面,略胜旁边的"依强"一筹。路面较高些,进店倒要下两级台阶,讲究凉热的本地人难免嫌店内潮闷。晚上,城管略见宽松,店家索性放开手脚做生意。这么一来,加上蜂拥而至的摩托车、的士,倒占了小半个街面。

说是牛肉店,自然都是以牛挂帅,最招牌的莫过牛滑。将牛肉切细剁泥,和以勾芡,然后用手一小块一小块地揪下来扔到牛骨汤里煮熟,连汤装起,一碗正宗的"达道牛滑"就算做好了。入口弹牙,牛骨高汤又特别香,撒葱花加醋加虾油一应自便。本地人推崇绝配是一碗牛滑、一笼小笼包,沾点店家自制的甜辣酱送,乃是最窝心的消夜。

这时候最能检验你有没有一只本地胃啦——就说在下吧,从小建立的美食观念,认定只有像南翔小笼包那样,小个(这个可以商量,无锡小笼包个大些)、薄皮、一口一包汤,一不留神就被烫着的才算是正宗货色--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福州的小笼包:皮是发面、厚厚的,馅居然微甜……虽说不至于像津泰路李卿包点店的出品那样腻人,也足以令我骇异,并起思乡之情啊。

转回头来继续说。和牛滑同宗的还有牛杂。"牛杂"者,牛杂碎是也:牛筋、牛心、牛肺、牛肚......因为做汤底的都是牛骨汤,牛杂便和牛滑做了邻居,焦不离孟来孟不离焦。你要是从来没吃过牛杂,最好先撺掇朋友点一碗,让你尝尝。牛下水怪味重,尤其是牛肺,很多人受不了。

牛滑虽好,到底并不罕见,要是哪位想来点独特的,可以点街头小店少敢献艺的牛排来吃。这牛排可不是改良西餐里黑糊糊放在铁板上吱吱作响的玩意,而是一块连骨厚肉,有肥有瘦。好这口的朋友赞曰:不"柴"不腻、咬劲十足。不过,说实在话,这效果有一半也要看您老的牙口如何。若是自忖对付不了,不妨就着喝两口汤,牛排汤和牛滑、牛杂的汤都不一样,是在牛骨汤的基础上加了药材熬出来,有种特别的香味。

大晚上的,大碗喝汤大口吃肉,在意体型的MM难免小有顾虑,然而美味当前,不吃哪里舍得。在下强力推荐绝对符合瘦身标准的(牛)脚筋(炖)罐。不知是否为了以示区别,牛肉店用的不是沙县小吃店的胖肚小罐,却是绝似茶杯,直筒,有若干缺口更是不在话下。淡黄色、半透明的脚筋,在罐中明昧浮沉,若是牙口好可以特别交代拿硬一点的,我个人比较喜欢炖得软些的,咬起来有成就感,又不至于陷到牙缝里。其汤水也与牛骨汤别无二致,是勾兑的缘故,还是因为他们本是同根生?我每次都光顾着吃啦,总是忘了问~~

说起来牛肉店里只有一样东西我没有吃过,那就是——牛鞭。个中原因自然很好理解~~据说这物件炖出来略似猪脑,带些腥膻。这么一形容,我也就没兴趣见识啦。

牛肉店的消费相当便宜,前些日子与友人又在此处消夜,撑了个肚儿圆,正吹着晚风发会小呆的工夫~~旁边有一位,带着三两朋友,含靓女一名,施施然剔着牙,踢托踢托走向街对过的凌治,言若有憾地说:"看看看,我200块的预算,你们怎么20块就打发了~~"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200块?到牛肉店消费,恩,大抵要上牛皮才行啊,呵呵。

2003年10月09日

【重贴】我的美食地图(二)

对邓记的评价,一向参差。原因在于邓记整体偏甜,这是福州菜题中应有之义,但不合时下人的口味(因此点菜时要注意搭配)。除了“荔枝肉”,“十香醉排骨”也是邓记招牌菜。而“松子鱼”其实不如鼓东路口的鼓东饭店,后者用的鱼更好,芡汁也更好味。只可惜鼓东饭店有江河日下的趋势,风也在福州的最后一顿就是在那吃的,麻麻喇,我一直不愿意写是有理由的。

“榕树下”的荔枝肉做得也不错。据说福州大饭店水准最高——这是有可能的,福州大饭店的合资方之一是老字号聚春园,闽菜功夫不俗——但想想价格,还是算了吧。

“想嫁给我,得学会做三样菜”——除了荔枝肉,还有韭黄鱿鱼、熟鱼煮粉干。我疏于厨艺,也就难怪物是人非。只留下一段戏言,拿来做文章的引子。

附赠一张黄巷的照片,邓记在另外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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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真相 之 邓记荔枝肉

我是个标准的伪民俗爱好者,在书店里看见黑白印刷的老宅旧屋通通拣起来作爱不释手状,而对本城名声在外的"明清古建筑博物馆"——三坊七巷——却是从来也没有动过涉足的脑筋。说出来真破坏形象!不过,既然一开篇就说实话了,不妨继续揭露真相:别看在下说起各家美食小吃头头是道,很有点"能做才会吃"的样子,其实我压根就不会做菜。久而久之,连自己都不明所以起来: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会做菜这件事呢,可大可小,但在某些微妙时刻,就有点那个……啦。曾经有一个人半开玩笑地说:"你呀,你要是想嫁给我,得学会做三样菜,才可能有机会!"天,这要求对我未免太高。当时是如何应对的,这会儿已经想不起来了,大体总是微笑,可真没胆子轻许诺言。一段情如果消逝得太快想必是命运的安排,不提也罢,那三道菜才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啊!头一道,也是重中之重,就是荔枝肉。

俗话说,在哪里跌掉就在哪里爬起来;俗话又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基于以上理由,我成为荔枝肉的隐秘爱好者,并在不动声色的寻觅之后,认定了邓记。

先来说邓记在哪里。前面交代过了,在下系伪民俗爱好者,此处并非闲笔——在邓记吃饭颇有双重意义。

话说黄巷在塔巷之南(塔巷深处的永和鱼丸,对外地客来说,还是值得一尝D),乃"三坊七巷"之"七巷"居中那一条。1700多年前,晋朝时候,中原黄姓人家避乱入闽,落户在此,故称黄巷。"黄"为本城大姓,所谓"陈林过半半,黄郑满街摆"是也。坊巷中府第连绵,此处亦不例外,据称36号的花厅小楼("小黄楼",现为省文化厅幼儿园),隐约可见唐代遗风云云——道听途说不敢胡乱卖弄。"邓记"恰在黄巷尾巴上,坐下来扎扎实实吃一顿福州菜,这是我与老城最贴近的时刻。

邓记是家十来年的老店啦——有鉴于它紧挨着两百年历史的回春药店和号称百年资历的鼎鼎肉绒铺,这点道行实在不算什么。"邓记饭店",几个墨书的大字多少给烟熏火燎的铺面些许不一样的气度。不过对食客来说,下面一行小字"老牌荔枝肉"更引人口水。据同事说,她从前来,碰上掌柜的站门口招徕生意,不罗嗦别的,直接就是"荔枝肉诶荔枝肉"~~

写到这了不能不小聊几句福州菜,闽菜甚少出省,外地人初来乍到,也多半吃不惯。原因有二:爱用虾油(鱼露);每菜必放糖,像川菜师傅搁辣椒一样习惯成自然。这一两年,虾油从厨房撤到了餐桌,只作为调料。然则糖乃福州菜(尤其炒盘)的魂儿,无论如何也是少不了的。荔枝肉是其中酸甜的代表作。在向外地朋友隆重推出这道经典时,我通常以咕老肉类比其滋味(如果是没吃过咕老肉的土人,那只好提提糖醋排骨啦)。而他们接下来的问题多半是:"为什么叫荔枝肉?是不是放了荔枝?"这样的提问实在令人晕倒——尤其是在我也不知道答案的时候。不过,荔枝这种娇嫩、有时限的水果显然不宜入菜的——想想就明白的么。荔枝干就更不可能啦,事实上,多数本地人压根就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玩意儿。

我的动手能力约等于零,但研究精神还是有的。在冒着被嘲笑的危险四处盘问之后,我可以做总结陈词了:菜谱一般声称荔枝肉是以猪后腿瘦肉为原料,但是老经验的厨师通常略作保留,宁取瘦肥相间——为什么我们呆会再说。然后以"剞"之刀法(对角平行线菱形交叉),上十字花刀,切成斜形块。这是考教刀法的时候——剞的深度、宽度必得均匀恰当,肉入油炸后才会微微卷缩,花刀面恰如荔枝粗砺的果衣。而如果猪肉中有适当肥的成分,则令成品有晶莹之意,且口感更好。上花刀后入油锅前如何处理有一小小分歧,闽菜老字号聚春园声称他们用上了红糟,但时下绝大多数菜馆都是施以薄粉(据说以拍上为宜),务求粉增肉滑,又不抢风头(抱歉,我很难不联想到自己每日在镜子前的勾当)。入油锅的火候分寸以及过程较难表述,偷懒略过。调味汁乃是以番茄酱、糖、酱油、葱白等勾芡而成(调味甚为关键,酸甜稍有欠准,就会砸锅。有说法认为醋以慎用为宜,以免酸味过分沁入),番茄酱勾兑后呈暗红色,与荔枝遥相呼应。聚春园在年初出的菜谱中,除了精致摆盘,更以马蹄(荸荠)为配菜,这令我小叹了口气——据说,荔枝肉的配菜有夏用马蹄冬用土豆的说法,但现在少有菜馆这么讲究。马蹄的色与质无疑与"荔枝肉"的名头更衬,不过,裹了芡料的土豆暧昧温吞,倒是一派家常气氛。顺便说一句,我不主张去聚春园一类的名馆吃荔枝肉这种工细利薄的菜,店大欺客啊(他们也是以土豆为配菜,所谓菜谱,说说而已),还是"礼失,求诸野"比较好。

说完了荔枝肉的做法,要具体形容邓记的功夫却是个难题。我只能说就个人有限的经验而言,他们的出品基本做到了甜酸适度、浑然妥贴,完全有资格在招牌之下直书"老牌荔枝肉"。自然啦,一枝独秀是不行D,为中和可能有的腻味,顺势走下饭的路线,我的对策是点一盘糟菜炒笋,再来道清淡的汤,比如青蛤(é)田鸡汤、淡菜汤~~如果同行的朋友多,还可以点松子草鱼——我对鱼的兴趣缺缺,不敢妄加评论,倒是盘底与众不同的配菜——碱面,同样以酸甜料为芡,很可以满足饭桌上的"不同政见者"。

邓记的老店是改良的福州木屋,一层的墙砖砌,其余都由木板钉就。从逼仄的木楼梯上去,坐定发觉叽叽嘎嘎的隔层下便是厨房,人间暖意由踵直顶。今年,他们在对面吃下了两层楼面,算是有像点样的亮堂地方啦。不过,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在旧店独享老式氛围。生意好了,厨房也分作两处,一道菜没准得一嗓子喊过巷子去~~不嫌腌脏的话,傍晚在新店门前的小空地上支桌开吃也没问题。不远处是车如流马如龙的八一七路,红男绿女穿梭而往,很少有人会留意到这条巷子。两边的天际线明显不同,一边华灯初上时,另一边已归于沉静~~要感怀什么吗?还是好好吃吃顿家里做不出来的"家常菜"才是正经。

2003年10月11日

【重贴】我的美食地图(三)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小饭店,昨天还和Totozi 、木鱼在那碰头吃饭来着。生意暴好啊,我们将将吃完就赶紧闪人,估计左邻右舍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他们新整修了一下门脸,也就是厨房,白净的瓷砖显得我们吃饭的暗巷益发可疑,反效果,霍霍。其实,“正对着鼓楼区公安局;到了局子门口”,拐,大约50米的“兄弟破店”(以前就叫“兄弟”的,这个“破店”明显是效颦),手艺也不错。另外,“两幢楼之间,正对着鼓楼区公安局”手边的“宗河小吃”,晚上9、10点后有美味的萝卜大骨头汤,一大搪瓷碗才4元,赞啊(现在可能不要那么迟了,不过也少了期待的口水)。

以前看过个帖子“第一次去福州”,提到“朱紫坊……巷子里有一间没有名字而名声在外的饮食店,当地人管它叫破店,CELLI叫它意大利餐厅”,说的就是这里。CELLI是木鱼的朋友,他们管破店叫“意大利餐厅”,是因为里间的挑高(老房子嘛),我觉得没啥道理。这一带的巷子悠长细仄,两边全是夯土的高墙,另有一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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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是破店

如果,二三好友小聚,打算吃个饭说说话,你们会去什么样的地方?

要是你问我,我会挑个扎实好吃又便宜的去处,比如:破店。

不不不,不是古田支路上那两家"破店",它们无论装修还是价格都已经登堂入室,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你肯定知道津泰路吧,走到差不多鼓楼区政府的地方,斜对过,两幢楼之间,正对着鼓楼区公安局;到了局子门口,左拐,十余步便有三家小饭店——当心哦,可别搞错喽,中间的那家。坐定后可以留意一下,左右两家都挂了小牌,说是楼上有座,有空调啥的,只有中间这家,连店招也欠奉。是为破店。

英雄莫问出身,美食别寻来处。不论中外,厨房都以免进为上,呵呵,原因我就不解释了吧。破店在我看来最是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的门脸就是厨房!左边上下几架子材料碟碟井然, 用手一指, 即炒即食;中间是砧板龙头传菜台,右手墙边几位师傅一字排开挥汗如雨……换句话说,所有的操作都在你眼皮底下进行——那,那食客坐哪?你有两个选择,门口巷子挨着内河的墙根下有三张桌子是破店的,老板还特意架了个工地上才见得到的鼓风机,呼呼地吹着;要是来迟一步呢,跟着小妹,穿过厨房、小天井,走边门——恩,怎么到了旧时人家的花厅,地上的木板早松了,走起来浮浮的,好在没人在意这个,方桌条椅,菜好吃怎么都成啊!

说到破店这个位置呢,不能岔开来说些子闲话。这儿叫朱紫坊,是福州市除了"三坊七巷"之外,另一片老宅巷区。这条呢,是半边巷,右手边一人多高的小墙,隔开了安泰河——历史上福州的护城河,老树森然架于河上,据说古时候也多少有些秦淮的韵致,但打从民国时候就淤着呐,即使有水流也黑乎乎的,不能提鼻子细闻~~每年环卫工人都会挖泥清淤,当是时,要没点入鲍鱼之肆的定力还真别想在破店露天座上吃饭。

朱紫坊、朱紫坊,官盖朱紫,这里大户人家不少,最惹争议的方伯谦故居离开破店不远。不过破店用的宅院姓陈,店主也姓陈,喏,站在店门口紫棠色面皮和气又麻利地点菜的就是他。据说主厨之一是他的侄子。告诉你一个秘诀,这家店客人再多,菜式也不会走样,但你要是看着那老板不在,呵呵,改天再来吧。

话说得有点远了,兜回来讲吃的。一样是福州菜,这里的味道要"重"。就拿糟菜炒甜笋来说事儿吧,破店的时候会下些青椒丝,别看就多这么点配料,风格一下子出来啦:好味、家常、下饭!至于要说到他们的拿手好戏,卤、煎、炒皆有,卤的是蹄胖和大肠头,煎的要数椒盐鼻涕鱼和南煎肝,炒盘依时令变化,夏天我至心水苦瓜炒咸蛋~~

很少有人说到破店不提蹄胖,这是招牌中的招牌,肥而不腻,除了"刚刚好"我竟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要是没那么"大食"可以叫半只,店家会同你拆骨切好端上,连卤汁都不必再浇。我以前的习惯是叫上一两个炸过的光饼,烫烫地夹着吃。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虚礼啦,直接如狼似虎地伸筷子——幸好我妈妈没看见,她老人家从来都认为我不爱吃肉尤其是绝对不吃肥肉——有些事情真不好解释啊!

鼻涕鱼,据老板说叫软骨鱼,但是我做了做功课,软骨鱼是鱼类的一科,种类很不少,所以这究竟是什么鱼,暂且存疑。椒盐鼻涕鱼端上来的时候颜色是浅浅的米黄,身上浓淡适度地有些椒盐,盘子里可没有一星半点的狼藉。咬一口再端详,里面莹润剔透,怎么像油--看得人起疑心;再一口,呀,简直是和着椒盐味道融化在嘴巴里的。唔,想那么多干嘛!

要说破店也并非全无遗憾之处:一,它没什么招牌汤式;二则我至懊恼米饭不够好吃。福州的小饭店喜欢"炊饭",水滚时把米捞起来上笼蒸,这样一次做得多,而且饭粒儿不会粘在一块,蒸好了装在木桶里,要添掀开木盖子盛。大概是用的米不够好吧,我从来没吃出过这种做法的香来,总觉得糙。幸亏菜好,幸亏菜好!

很长一段时间,破店简直就是朋友们的食堂——完全不用费脑筋想上哪吃饭,同时又能在琳琅的材料前充分发挥想象力,饭后买单可以"凶巴巴"地"勒令"谁、谁、谁掏钱……这里真是非常非常便宜。记得最阔绰的一次,5个人很花了番工夫撑了个肚圆,也不过六七十元。这次你付下次我埋,有什么要紧。对真正的好朋友,不讲花头虚礼。

曾向老板夸奖破店的菜式,搞得他挺不好意思,于是说起外婆从前在平底锅上一点点慢慢地煎肉燕,一天才做得两盘……现在人是再没有那耐心与心思啦,就拿我来说,有破店这样的家常菜吃已经很满足了。破店,大名陈文小吃店,老板说他一直……懒得做招牌。

2003年10月12日

【重贴】我的美食地图(四)

独得一味“鲜”中,我提到福州出名的老铺“依土捞化”,评价不高,这很令木鱼同学恼火,她特别写了篇捞出独门功夫赞之,好看得很——不过还是不能说服我,嘻嘻。我倒喜欢“依土捞化”的煎包(类似上海的生煎,卖相没那么好),路过总不忘外带一元钱的(三粒),取其重油浓味。木鱼继续与我意见相左,强调煎包还是“哓萍”好。而我更喜欢“哓萍”的猪肝汤,简单好味。再就是,“哓萍”的里进,质朴的木桌椅,老式炉灶,好像误入谁家灶披间,温馨得来。

“捞”与“拌”是福州小吃店最重要的“手势”,兴化粉啊粉干啊猪肝啊牛杂统统可以用捞,捞起之后或加入熬好的上汤,或加入调味三下两下拌拌,操作简单快捷,新鲜原味。关于“捞”与“拌”,以后的美食地图还将继续写到。

“八一七中路吉祥山到小桥”,也算是福州主干道,依旧保持老城风貌,实在罕见。木屋毗邻区、旧式小店,相信未来都会渐渐消失,不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福州房地产商热切地希望自己能气质起来,最爱搞搞欧陆风情,吉祥山再往下的中亭街就被他们断送了,金黄的怪物占据闽江中的绿荫小岛(中洲岛)——那里不能变成拉斯维加斯,真替他们遗憾。唉……

关于虾油。中国历代盐都是专卖的,由官方垄断,私自煮盐是犯法的。渔民守着海却要买盐吃,自然不符合自给自足的原则。赶海归来,死鱼烂虾多的是,拿来酿造虾油,鲜咸入味,合法解决盐的问题,实在是智慧。不过,现在福州人做菜已经很少放虾油了,一般只作为餐桌调味料。

另外,我觉得味精实在是中国菜大敌。“鲜壹位的炖罐下蒸笼时除了放水,必得加入虾油提味”之外,还加了味精。但事实上,在如此长时间的高温蒸制之下,味精早已化合,归于无为。这只能说明厨师对真材实料没有信心,对味精有依赖心理。蛮悲哀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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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得一味"鲜"

焯(chāo),把蔬菜放在开水里略微煮一煮。这个字的另外一个读音是(zhuó)——我猜想所谓"白灼"是以讹传讹。

汆(cuān)呢,是把食物放到沸水里稍微煮一煮,福州有道名菜"鸡汤汆海蚌"用的就是这个手法。

那么"捞"呢?

吃饱喝足之余,我在鲜壹位东瞧西问。掌勺的姐姐一边做事情,一边抿着嘴笑:没见过这样的食客。这一来,我也有点讪讪,走出整洁的小铺,定一定神,对过树影之下是八中的后门,好在学生现在不走这边——实在太挤了,两辆公共汽车打街面上擦身而过,都有难以容纳之感。八一七中路吉祥山到小桥这一段,在台江的主干道里是个异数。依旧是窄窄的街道,两边挤挤挨挨全是木板钉的房子。有的已经微微歪斜,于是将一楼改成砖砌的;木板渐渐朽坏,可以窥见里面糊的纸黄了。以前人家说"纸糊的福州城",在这里一望即知。一条街走到头最多的就是灯烛佛器铺,兼卖戏服乐器什么的,大树下泥头土脑的是草药店,连看起来现代化的名片行在招牌上也不忘注明还做得了祖宗牌位……

扯远了——但也许不算走题。如果你看过前几篇"美食地图",或许会发现我很愿意介绍一下食肆的周边环境,理由很简单:在我看来,或许只有旧城街角不求闻达的小店还保留着最鲜明的本地特色。什么是饮食的本地特色,"简单说,一是就地取材,本地出产什么就做什么吃什么。二是依据本地的风土、传统、习俗、嗜好加工调味。"这样做出的菜式小吃,从型到味才可能有自己的个性。而旧城坊巷中,有一脉流传、不欺场的手艺家法、有最恋旧的口味~~

回到前头说的鲜壹位,鲜的是哪一位呢?呵呵,乃鲜捞是也。捞什么呢?多了去了,进得店中,案台上一字列来十多个小碗,猪肝、腰子、大肠头、花肠、罗汉肉、猪血,鸭肠、鸭胗、鸭胗带,海蛎、墨鱼、鲨鱼皮,青菜……足以令人彷徨。掌勺的姐姐见我游移不决,一伸手揭开蒸笼,好家伙,蒸汽之中看不见胖肚白瓷炖罐里的内容,但那香啊~~不绝如缕。

匆匆择定一两样,我站定灶头,想看看是怎么个"鲜捞"法:揭开锅盖,水早就是滚的,扬手倾入所点的肉食;掌勺的女子麻利却也从容地侧过身,顾自在碗中加上老酒、虾油、味精、葱花和一点点熟油;这当儿,锅里已经煮得了,漏勺起落之间,抖落多余的水,盛入碗中略拌一拌—— 一碗鲜捞做好了。

坐定尚未举筷,小妹送过我们点的老鸭芋头(炖)罐和海蛎墨鱼汤。我十分稀罕海蛎和墨鱼怎么搁一块做汤,不由得先举勺奔那去了。却原来海蛎与墨鱼都是分别烫好,加入高汤,佐之以作料即成。这种做法除了操作简单,自有高明之处,海蛎和墨鱼都保持了自己的原味,并不相冲。细品之下,不由得感叹这家店屹立多年是有道理的:材料都选得很精到。海蛎和墨鱼不去说它,单讲那配料,紫菜入口微脆,虾米不咸(不是腌出来的)、饱满(不至于瘪成虾皮)——说起来福州是原产地,要做到这两项并不难,但是已经很少有菜馆愿意落本钱在这样的小地方。

推而广之,"捞"要让顾客觉得"鲜"难吗?也不难,就前面讲到的,操作其实很简单。但食客往往容易忽略细枝末节处店家下的工夫:要保证鲜,就要确认食物能在短时间内烫熟,保持原味。若干材料,比如罗汉肉,很难做到这一点,就要先行"断生",撇去血沫但又不能太过,不然的话回头再捞就该老了。下水腥膻之气甚重,必须处理干净,同时在断生的过程中去除异味。这项工夫大家都知道要做,但好与差相去不可以道理计。如果你曾在著名的依土捞化门口熏过腥膻之气,就可以了解鲜壹位能保持店内空气新鲜多么不容易。

既然说到了依土捞化,不妨在把镜头往里探探,依土大概是生意太好,热气腾腾的灶台前总堆着小山似的各色下水,小妹一边照顾生意一边大剪挥动裁短九曲回肠。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是一边吃一边大犯嘀咕(更要命的是没有处理干净,犹有膻味,希望……只是我的运气太坏)~~相比之下,鲜壹位对于材料的处理要讲究得多。店家每以小碗盛好主料,用去一碗再盛一碗。留意之下发觉碗柜里的墨鱼是和着碎冰块放着的,那新鲜的猪肝想必搁在冰箱里吧~~街坊小店没什么装修,但是蛮清爽的,让客人放放心心地细品那鲜味。

说到鲜,还要说鲜壹位的调味。不知你留意到没,前面那掌勺姐姐放的各色作料中惟独没有盐。俗话说:"盐出百味。"难道鲜捞是淡的?非也非也。这就不得不说一说虾油了。虾油又叫鱼露,乃是选新鲜小海鱼为原料,经发酵、酿制成的调味汁,其色微红,滋味略咸微腥,然独得一个"鲜"字。虾油并不是福州特产,从东北到华南,只要有海岸线的地方就有虾油,但像福州这样烹饪佐餐必备,并上升到形容福州腔普通话为有"虾油味",怕是绝无仅有。福州的许多小吃,如锅边糊、太平燕、鱼丸,煮的过程中都要加虾油,同时满足鲜与咸两个条件。若换成酱油,就会变得汤混味浊,卖相先差了三分。台江本地人多,尤其小吃店,还保留着用虾油的习惯,进得门来你就可以闻到那一股老福州的气息。甚至鲜壹位的炖罐下蒸笼时除了放水,必得加入虾油提味。不少外地人不惯虾油的味道,实在是件可惜的事情,那……也只好错过福州的道地美食了。

鲜壹位以鲜捞出名,虽然你尽可以请店家在其中加入兴化粉、"米果"条、圆面……但为了那独得一味的"鲜",建议还是以炒粉或者三合饭来就为好。这里中午的客人要比晚上多,如果实在没有位置,又不耐烦等,隔壁"志强"的做派十分相似。另外要注意的是:既然真材实料,价格上自然没法含糊,比之糊弄个饱的小店要贵上不少,点的时候可不要太过随意铺张哟。

2003年10月13日

【重贴】我的美食地图(五)

风也在“福州账本”里说到扁肉:“扁肉,顾名思义,大木锤子不停敲打整块瘦肉,然后切小块成馅,皮是小馄饨皮子,所以扁肉的实质是肉馄饨。”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搞什么啊,说得牛唇不对马嘴,纠正之后还是改错了。说不得只好再唠叨一番,福州地区de燕皮、扁肉燕(肉燕)以及扁肉

到福州,喜欢猎奇的朋友可以去燕皮店(鼓楼区就有同利、双喜等多家老店)参观:小店之内,一二半裸精壮汉子,不停以大槌捶打案板上的精瘦肉,响声震街坊……如此这般辛苦获得的肉泥,掺以薯粉,擀成纸片般薄,即成燕皮。成品燕皮像粗糙干燥的白草纸,两三寸见方,以本色白纸扎成一扎,是不错的手信——如果家中没有福州地区人氏,我怀疑受礼的人多半不知道该怎么派用场。

燕皮可以切丝,做燕丝汤。用燕皮包馅(肉馅里要掺些鲜鱼肉、虾干、芹菜茎才算正宗,自己家包的,还加些荸荠碎)即为扁肉燕(简称肉燕);加工燕皮的小店同时出售包好的扁肉燕。吃在嘴里,皮的部分有种特殊质感。

一般人家买回半成品扁肉燕,多半直接煮食。其实,因为燕皮构成特殊(有薯粉),扁肉燕以先蒸为好(一老饕说的)。福州人的红白喜筵上都要上一道汤“太平燕”,汤料中包括肉燕、蛋、腐竹、粉丝、白菜等。这道汤一上,主家就该出来敬酒了。按理,主家到这桌敬过酒后,客人才能动汤匙;而且无论你多没胃口,至少也要吃一只蛋(现在改用鹌鹑蛋真是德政),但懂规矩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福州街头的小店,无论它自我标榜是沙县扁肉还是福州扁肉——两者制馅的方法不同,沙县小店号称肉馅是先以木槌捶打精瘦肉至糜烂后加盐水泡碱搅拌而成,我存疑,“先以木槌捶打精瘦肉至糜烂”是何等样功夫?我从来没在沙县店里见人如此惊天动地,不知道他们是否另有原料来源——都不用燕皮来包(本文中,我琢磨了几个原因,自认为即使不中应该也不远了),只用薄馄饨皮。因馅的黏性大,所以煮出来的效果,像是“捆”在肉馅上。

扁食是闽南一带的说法(但有些关于肉燕的记载中也如此称呼扁肉燕,所以我想这可能是古词汇),厦门有著名地方小吃连锁店“妙香扁食”(前一两年曾试图进军福州,没能站住脚跟)。就我记忆所及,厦门扁食与福州扁肉基本相同,但因为不常吃到,不敢确定。要是谁知道,不妨指教一二。

基本上,福州扁肉燕(肉燕)、扁肉,沙县扁肉,厦门扁食只是馄饨的变异品种。就我的口味来说,无论从皮到馅都不具有独特之处的福州扁肉反倒是最好吃的。文中写到的这家小吃店一天到晚门庭若市,许多人不顾鼓西路口是车流瓶颈,将摩托停在路边,等位来客“点心”,由此看来,与我想法相若的人不在少数。

馄饨,我想风也不陌生,上海的菜肉大馄饨本地超市也时常有卖,皮齐整得跟和服似的;吾友李大嘴写过一篇“馄饨:由于温暖的记忆”,怀念上海的小馄饨,诚意推荐之。小时候,住在南昌,街上也有类似小馄饨,不过叫法很奇怪,叫“清汤”(四川人叫“抄手”对吧)。偶尔随家人“进城”,带着自家搪瓷缸来上一碗,那是我的温暖记忆……

拌面扁肉,是“点心”;锅边虾酥更适合福州人晨起刚醒的胃肠。我一向迟起(汗~~~),于此了解不多,推荐阅读木鱼同学的作业“福州的锅边和回忆”。福州人管那种能很快跟各色人等熟络起来的人物叫“锅边糊”,我们的社交明星木鱼同学从前的网名就叫“锅边”,是粉有道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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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依心吃点心

每个地方都有一些独特用法的词汇,不能单看表面意思。比如南昌话里"罗汉"说的是街上的二流子,福州人的"不清楚"乃是比"脑壳进水"更厉害的骂人话。再举个例子:记得我刚到福州时,很是迷惑了一阵——

上午10点11点,正是肚子青黄不接的时候,同事常偷溜出去吃"点心",然后面色油润地回来继续开工。在我的观念里,"点心"应该是甜咸糕点,最多广及冰糖什么什么羹。一侦察吓了一跳:福州人吃的竟是牛滑+小笼包、捞化(在"鲜捞"的基础上加兴化粉)、线面(随君意泡蒸罐鸭肉、上排或炒酒蛋),当然最普及要数拌面+扁肉。事实上,午餐、晚餐、宵夜也可以同样处理,根据我的观察,凡米饭缺席的简易小吃,都被福州人统称为"点心"。

今天要说的就是福州人最通俗的点心——拌面Vs扁肉。

来过福州的朋友会发现本城有无数沙县小吃店,主打产品正是拌面、扁肉,不免由此得出结论:这两样"点心"是引进品种。非也!沙县小吃横扫福州市场也就是最近十年的事情,绝大多数小店经营的品种结合了福州本地原有小吃,许多正宗沙县特产如豆腐丸、米冻、芋包、腊鸭反倒不见踪影,真是咄咄怪事。沙县扁肉与福州扁肉在馅的处理上颇有差异,据称乃以木槌捶打精瘦肉至糜烂后加盐水泡碱搅拌而成,白里透红,咬劲十足。可惜去年被查出若干项目超标,有碍健康,不免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最近光顾一家沙县小吃,用心一算,品种竟已经增加到50多种,足见同业竞争之剧。

先推荐我的心水小店吧,自然是福州派的——坐下来边吃边聊多好呢。从八一七北路拐进鼓西路,未及百米,左手边一家小铺招牌与众不同,红地民俗花纹,有模有样地直书"尚干依心拌面扁肉"。"尚干"("干"应为繁体,blogger.com不支持,烦人)是地名,在闽侯;"依心"据说是师傅的名字。店里掌勺跑堂的都是女子,两边墙壁刷得挺白,中间过道为了防滑特意铺了红地毡。简易干净的八九张小桌子,时常人满为患,好在这是中国快餐,站上几分钟自然有位。记着坐下后再点,为什么?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接着谈扁肉。福州扁肉以肥瘦停当的肉糜为馅,"尚干依心"是现做现吃的,店堂一角,一女子一手托皮坯,一手将馅用竹批挑至皮坯中,顺手一捏一抛,不一会案上已累然十数尾。这家小店的扁肉皮薄馅足,煮熟后其面皮几近于透明,疙疙瘩瘩地"捆"在肉馅上,却决不破皮,煞是好看。

外乡人多半想不明白,福州的燕皮何等知名,做成扁肉燕煮食岂非更妙。这中间的缘故我研究过,大体有三:猪瘦肉用木槌打成肉泥,掺上适量薯粉,擀成纸片般薄,是为燕皮——何等样成本?成品燕皮是干燥的,所以它才能长久储存,拿来做肉燕时要设法令之微微润泽,然后以鲜鱼肉、猪五花肉、虾干、芹菜茎剁成馅——何等样工夫?燕皮中有薯粉,直接下锅,势必有所散失。所以肉燕宜先用笼蒸,熟后再捞,佐以汤料——何等样工艺?是故,在福州街头你可以找到非常传统的肉燕店,卖燕皮卖肉燕,却不肯做扁食的生意。像我这样没有福州亲戚的人通常只能在红白筵席吃到太平燕,至于速冻肉燕——聊胜于无的安慰罢。

无论扁肉还是扁肉燕在捞起之后都要冲入猪骨汤,这一点两者倒是一致。"尚干依心"的汤醇厚得很,并非"拜了味精做师傅"(我曾亲眼见她们抬来大桶森然白骨,很是惊叹了一番)。即使你只叫拌面,店家也会自动奉上调好味的高汤。

说了这么多扁肉的前世今生,都快没地方摆拌面啦——

拌面,要和北方的朋友解释呢,就是极简版本的杂酱面,没有肉丁没有菜码,只得一味酱。且看:滚开的水,手起面落,翻滚间已被大笊篱抄起,腕底一沉一抖,即倾入碗中;碗底早伏着花生酱、酱油、猪油和味精少许;手快脚快递上桌,一筷子两三下拌匀了,嗯~~好一碗喷香好味的拌面哪!

想求快、求简、求好味,那素材用料就必得顶级上选,一点不容敷衍马虎。"尚干依心"用的是自家手擀机切的扁面,吃起来甚有劲道。花生酱也是自家磨的,按朋友的形容:"舌尖可以触到拌开后面条上裹着花生酱微小的粗粒"(BTW:自制的花生酱没有工业成品浓郁的花生香,倒微有焦香,这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件事)。猪油更是必杀绝技——呵呵,放开怀抱,别去想什么肥不肥的事啦,到底这只是一碗点心么。哦,对了,"尚干依心"每盘拌面的份量比别家要多出十之一二,因此上他们用的是浅底小碗,而非寻常小店的平底碟。列出此四项,足以说明"尚干依心"何以胜人一筹。

前面说啦,一定要坐定才叫东西,此刻看官想必可以领会这是因为此店上"点心"极为迅捷。小餐桌上有两种程度不同的辣子(都是重庆产的,乖乖),胡椒粉和米醋,食客尽可随意。顺便说一下,这家店只做四样东西:拌面、扁肉、糟菜面、清汤面,一律1.50元!

2003年10月26日

婚礼的祝福

上周同事T举行了婚礼,新娘是他的大学同学。妙的是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人,去登记时,工作人员很是赞叹了一番,说工作了十多年也没见到一对(由此可见“俗话”是胡说D)。T少年世故,致力向上,言语也颇多做作之处,只在疼爱女友这点上有点可爱,被我们戏称为“二十五孝男友”:每日总要致电女友,殷殷询问饮食起居;女友研究生毕业,升任未婚妻;每日以自行车送她上班;一起吃饭,单点昂贵的“木瓜炖雪蛤”给女友吃;留意好吃的汤羹回家操练……如是种种,不一而足。如今终于举办仪式了,算是……(参看爆笑帖如果结婚是坟墓的话,请特别留意回帖部分)。

此前他们已在各自的家乡宴请了亲朋,这场酒只针对福州的同事同学师长友人。不知其他地方规矩如何,福州的喜税特别重。接到红色催款单的,到场至少要奉上300元(至亲好友上不封顶)。即使你有充足理由不到场,也应请人代缴200元。早前主人家要回赠水果、鱼丸啥的,现在已经改成回个小红包,内有20元,大约是车马费用——劳驾您送钱来……

每年的婚礼季节从9、10月份开始到5月份结束(夏天结婚会被疑心奉子成婚D),交际广的(如我们的社交明星木鱼)接帖子能接到手软,交礼金交到倾家荡产。那种对关系一般的同事、仅仅是认识的人也痛下毒手的家伙最招人记恨。这么数年征缴下来,轮到自己结婚时,自然要狠狠地请回来。如是,风气愈演愈烈,绵绵不绝……

婚礼酒席一般每桌在千元左右,不过,新人完全不必费心考虑这笔费用,嘿嘿,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曾亲见新娘子送走宾客后,发挥专长,点钞付帐呢(自然大有盈余)。

交了这么多钱,吃回来既然绝无可能,也要稍微甘愿一点。场地选得不好,菜式马虎,新娘子打扮得不登样,司仪唠叨(耽误大家开吃),是为8尊重大家的银子,都十分该死。去年同事P结婚,在小店挑最便宜的药水烫了个七十块钱的头(效果好像天然卷的头发洗了没干),穿了双不配套的紫红皮靴(一般而言,新娘子在喜宴上至少要换两套衣服,一为婚纱,大多是拍照附赠租用,一为礼服,中西式均可),几乎打算不化妆(要不是同事携带过期粉饼及时赶到,哼哼)……不久她就宣布怀孕了,让我们私下嘀咕,这摆明了是要在身形不便前敛财嘛(他们登记已久)。敛财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拜托给点专业精神好不好!

P结婚时惟一好玩的事是司仪问她为什么爱这位郎君,P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帅呗!”嗯,非常符合潮流的答案!P是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极聪明的女生。这位夫君,帅嘛,就那么回事,世故老练才是她膺服之处。于是口头禅日渐演变成“我们家**说”,时不时叨叨“我们家**如何如何”,啧啧……

说起婚礼上好玩的事,这次T的婚礼上,机敏的司仪暗示他应该对新娘子说“三个字”,T赶紧回答:“她是我们家的新闻发言人,她说什么是什么。”哗,真是“二十五孝男友”本色。

我最喜欢的同事C结婚时就更爆笑啦。他的主任致词,结结巴巴地暗示“春暖花开,花开结果”,没念清楚,话筒就当了,搞得面红耳赤。等问到新郎C的感受,这家伙局促地捏着西装衣角,微低着头,急切地回答:“第一次结婚,没什么经验……”哈,全场笑翻了。

唉,总的来说,参加喜宴是件很无趣的事,交钱不说,经过漫长的等待方能开席,菜式万变不离其中,味道麻麻。如果再有前面那些欺场行为,简直是百上加斤啊!

以前一直扬言:我结婚,才不来这套累人的仪式呢,印制一批好看的帖子,类似这种(强力推荐创意婚礼网页Shardad & Jean我们要结婚了)——

内书:我与**决定结为夫妻,已于****年**月**日按照共和国法律规定,登记注册。我们将迁往*****************居住,宅电(****)*******,个人手机号码不变……请将礼金汇入以下帐号*************(并列数个)。汇出请电告,我们将诚挚地感谢您的祝福。

怎么样?这个够创意吧,大家都省事。不过——这两年我不怎么叨叨这个主意了,主要是“我与**”那个**一直没着落。估计等我敲定**,意气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多半怎么着都成啊……唉,我们就是这样被打败。

2003年10月27日

周一的状态决定了一周的效率

大有道理

前日某人致短信询问:最近为何不写blog了?已有博友在彼处打探啦——恭喜该同学非正式地成为Kidy的新闻发言人!不更新博,自然因为犯懒,不过也真有些败坏情绪的烦恼,唉……集中诉苦一哈!(以下内容多涉及排泄物,请正在吃东西,或有洁癖的同学不要看,切切

国庆长假结束的最后一天,老妈外出游玩,Kidy独自在家看书上网看碟倒也惬意。猫了一天哪也没去,下午时胳膊上突然直痒痒,想着是被凉台上黑白腿的花蚊子咬了,没太在意。谁知道晚上居然又痒又痛,几乎从睡梦中跌出来,这才知道是过敏了!

我从来没有过敏过!虽然夏天开始时着实被风疹困扰了一阵!我没吃海鲜没收玫瑰(要是有就好了),我家没有重新油漆没置羊毛地毯,我怎么就过敏了呢?而且来势汹汹,难受死我了!

赶紧蹿到医院,捧了一周的药回来吃(啧啧,西医的处方啊!我后来拿到药店去,愣没人认得出来)。强力推荐炉甘石薄荷脑洗剂,涂到大红包上,镇痒痛的效果十分明显。于是,每天对着镜子刷灰粉水,哼哼。

过敏还没好,又来了口腔溃疡。想想看,连喝口汤都雪雪呼痛,这日子真是过得没情没绪啊!强力推荐溃疡膜,我以前没怎么溃疡也不知道有这个,还是朋友看我可怜,赶紧到街边药店买的。很便宜,只要扯下一点,贴在患处,就可以麻木好一会。

溃疡比过敏先好,西医的药完了,又在中医院开了三天草药,想再续两帖,连最大的回春药店都没有紫草,罢了罢了。

隔了两天,转到国医堂打算调理一下。按totozi的指点找到那位只坐诊两个上午的女医生。看起伊对中医美容颇有心得,耐心指点的内容已经涉及滑石粉做面膜好不好啦涂珍珠粉还是芦荟……还好包包里有书,可以扮气质,要不然可真不耐烦。

受某些同学的启发,主诉完毕,顺畅地与医生谈到便便问题。咦,原来人每天都应该便便的!呀,以前一直认为“便便次数少,干燥、排出困难;得蹲着等上半小时恭候”(我称之为“物理性便秘”),于是有强迫症似的忧心忡忡,才是有问题,应该多吃粗纤维促进大肠蠕动。现在才知道至少人家的观念正确!而我一向顺其自然,不计间隔(称之为“化学性便秘”如何,反应解析的速度偏慢),是8对滴!!!

把这个当作新发现告诉老妈,伊颇诧异我原来不是每天便便;告诉朋友,大家都颇诧异我的无知。Totozi严肃地指出:“会沉积毒素呀!blahblah...”哗,这句话吓得我不轻!啊,怪不得这两天冒痘痘数粒!赶紧查资料:

“宿便”——万病之源。什么是宿便?人在摄取食物维生的过程中,几乎毫无例外地都会有些残余废物滞留体内无法排除。久而久之,逐渐形成了一种叫做“宿便”的脏东西滞留肠道。据统计,人体内的“垃圾”大约是2~4公斤,大多滞留于肠道内及血液和腺体中。经专家研究结果指出因受宿便积存影响所引起的疾病,属于急性或感染性的较少,属于慢性或顽固性的较多。其中包括痤疮(青春痘)、黑斑、痔疮、便秘、肝病、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肥胖症及各种妇女病、风湿关节炎、肾机能障碍等等。可见,任由宿便积存体内,不予设法清除,其危害程度大,不仅可怕,而且危险!

随手一翻,至少有三五个保健品介绍拿“宿便”说事儿,当然也有比较绝的,建议“辟谷”。嘿嘿。那个还是算了吧!

医生只开了两天药,说是要观察一下。哇,那药可真苦啊!不过很灵光的说,便便乖乖地按时来报道。坏就坏在她让我周五再去一趟——我去了她居然不在,跑去开啥子会了。错愕之下,我换了个医生继续看(其实该按原方再抓数帖的)。

这位医生显然颇有名气,诊室中实习医生多,病人更多。我得以看了大半期的《南方周末》,得出结论:今年没订实在明智。

两位医生的方子,除了生地和金银花,无一重复,中医真是奇妙。后面这位的方子中有甘草,苦甜苦甜的,更难喝(我真是苦命哇!);而且走的是猛路子,搞得我腹中咕咕。还是等周三换回原来那个,跟她赔不是吧(我不该变心喔)!

可是!!!过敏昨天又回来了,生了三五个包包,溃疡似乎也有一点点——没完没了啦!

应该继续调理吧,直至让身体自觉自愿地每天倾倒垃圾!特别提醒某些同学不能病急乱投医:吃泻药或者这个那个排毒胶囊,没啥好处,只会让胃肠产生依赖,甚至造成紊乱。

道在屎溺啊,道在屎溺,大大有道理!

2003年10月28日

伴娘的流水帐

看到风也的婚礼工作联系表,十分亲切。为两位好友的婚礼当过司仪,开会磋商细节啦,分配任务啦,当日帮忙啦,最后也有这么张表。两家家长亲戚往往各有说法主张,一对新人原本拿定主意要简化,这会子无所适从,昏了头,最易生罅隙。有的同学说结婚应该有仪式感,但这样的仪式真像桃乐丝说的:“大家都累,心也累,脚也累,手也累,总结起来就叫‘累昏’。”前日写婚礼的祝福是站在宾客立场上,看戏非得全套不可,充满(掏钱的)不甘愿;这篇流水帐却是配角的独白,立场不太一样。旧帖啦,三位新娘都已淡出我的生活。时间过得好快呀,嫁不出去的恶梦果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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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 200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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